张新民:无法忍受没有阅读的生活

发布时间: 2017-07-28 浏览次数: 1152

    20177月25日《贵州都市报》、贵州都市网《贵州都市报》数字报以“张新民:无法忍受没有阅读的生活”为题,刊载对贵州大学中国文化书院荣誉院长张新民教授访谈。全文如下:

    书房主人——张新民,字止善,号迂叟,1950年3月生于贵阳。贵州大学教授、中国史学会理事、中国孔子学会理事、国际儒学联合会理事、贵州省儒学研究会会长。长期从事中国思想文化史、历史文献学、区域史的教学和研究工作,撰有《贵州地方志考稿》、《贵州:学术思想世界重访》、《阳明精粹·哲思探微》等多种学术专著,整理点校《黔志》、《黔游记》等多种古籍,主编《黔灵丛书》、《天柱文书》(22册),创办大型学术刊物《阳明学刊》、《人文世界》,发表论文300余篇。

本报记者 赵毫 摄影报道

    早年,张新民先生曾将读书、写作、游历视为人生的三大理想,并计划各占生命时间的三分之一。但仔细回想,他发现自己尽管笔耕不辍,实际上大部分时间还是花在阅读上。阅读停不下来,书籍也在不断增加,如今已积累图书两万余册,除了三个装得满满当当的书房,家里各处也摆满了书,阅读成了生活的重要内容。先生本名张新民,字止善,其名为父亲取自《大学》开篇:“大学之道,在明明德,在亲民,在止于至善。”可以说,这既是他的学术追求,也其人生理想。而无论是学术还是人生,都与两个字密不可分——阅读。

读经典,犹如与古人执手同游

    每天清晨四五点钟,张新民便开始自己一天的早课——静坐。他心无杂念,让自己的内心平和而敞亮,然后在晨光中开始一天的阅读生活。“几十年来,我已经形成了固定的作息规律,早上阅读,中午稍事休息,下午写作,晚饭后散散步,临睡前翻翻报刊杂志,既放松精神,也了解学术前沿动态。”采访中,他如此介绍自己一天的时间安排。

    谈起个人的阅读史,张新民深感阅读好似在波光粼粼的大海中畅游,书中的养料一一融进血脉,很难再有个体面貌了。“阅读‘二十四史’,能涵养历史智慧;阅读儒家、佛家的经典,能获得形上的智慧。”他兴致勃勃地举例,如《论语》是心灵之间的直接对话与碰撞,句子充满生命活力,循循善诱中内含温暖人心的气息,读之既感亲切又受启发;读《孟子》,则浩然之气跃然纸上,内心的大丈夫气也自然而然地被激活,春风润物般内化在生命中;而《坛经》、《大乘起性论》、《华严经》、《法华经》等佛教经典,更可涵养心性。

    几十年来,阅读已成为张新民的生活习惯,他感到没有阅读的生活简直就是一片苍白,无法忍受。“宋朝大诗人黄山谷说:‘三日不读书,便觉语言无味,面目可憎’。如果你习惯了长期阅读,某天突然中断,对这话就会深有感触。”先生结合自己的阅读体会说,阅读确实是免掉俗气,免于庸俗,免于肤浅最便捷也最有效的方法,能在潜移默化中改变个人的精神气质。因为阅读时个人的生命状态就浸泡在相应的文明传统中,与其中的正面价值合二为一,人格气象自然也就大不一样。

    张新民表示,正是有了书籍,我们今天才能聆听两千多年前孔子等先贤的教诲,也才能吸取同时期古希腊哲人的思想。通过自由选择和阅读,我们获得人类思想、智慧的结晶,并在交流和传播过程中不断丰富和发展,拓宽我们的视野,增加知识量,提升智慧。“可以说,人类的进步不能没有书籍支撑,如果把书籍从生活中抽离出去,那整个人类社会的历史就会陷入空白,什么都得从头开始。”望着书房中满壁的书架,他深有感触地说。

    “你活在文明的大传统中,但又面临古人未曾遭遇的问题,这就需要自己思考和解决,得从浩瀚的知识海洋中调动资源,来思考现实中的具体问题。”张新民的感受是,读了经典,就像与古人执手同游,走到哪里,看到什么,就会想起他们的言语,从而引起自己的思考。他认为,要把书读活,不仅将书中有益的养分融入自己的思考中,同时还需知行合一,转识为智,积极探索新知,解决当下难题,这就意味着,不仅继承,还要创新。

透过文字,吸取作者的思想和智慧

    张新民的阅读量令人惊叹。他说,自己写作《贵州地方志考稿》时,整天泡在省图书馆,持续一年之久,将三百余部贵州地方志都通读一遍,《遵义府志》、《贵阳府志》等,都是近百万字的大书。因为要写提要,必须得一部部认真阅读,还要对亡佚的志书进行考证,工作量可想而知。此外,也要读读“四书五经”、“二十四史”、先秦经典,了解学术前沿动态,在此基础上思考和写作。“读书和写作就是一桶水和一杯水的关系,所谓‘书到用时方恨少’,如果没有几百万字乃至上千万字阅读量的储备,要写出有创新性的学术文章,其实是很难做到的。”他说。

    较之通过阅读获取信息和知识,张新民更重视获取背后的思想和智慧。他举例说,如王阳明的《传习录》,其对话体的表达富有生机,读起来也亲切容易,但不要以为如此就读懂了,一定得揣摩,文中为什么那样问,又为什么这么答,只有明白了其具体的针对性,才能真正获益。他建议,读《传习录》一定要结合钱德洪所编的《王阳明年谱》,只有了解阳明的生平和思想变化,才会明白书中为什么那么说。“王阳明是心学家,因此书中并不提供很多具体的知识,而是针对生命的弱点、人性的一些病象,拨云见日地给你点拨,点醒心性,打掉恶劣习气,从而变换气质,提升境界,还你一个干净的灵魂,恢复光明的人性本体。”他强调,这样的书籍是生命的学问,所以读的时候,需要反观内省,慢慢提高修养和境界,而不是以获取知识为目的。

    此外,张新民还主张以全面的视野进行阅读。他说,古代文史哲不分家,如司马迁的《史记》,就不仅堪称中国最好的历史学著作和文学著作,同样也可作为哲学书来读,甚至可开启哲学思考。“文史哲本来是不分家的,但五四新文化运动后,分科越来越细,有的人做文学不管历史,做历史不管哲学,这样一来,搞哲学的写东西往往空,搞文学的写东西往往泛,搞历史的写东西往往浅。那我们是不是可以综合起来思考呢,研究历史时关注史实中的哲学向度,研究哲学时也关注具体的历史经验,注意思想义理在历史文化中的落实与展开,写作时有深厚的文学修养,能做到文笔优美,意蕴丰富,让文章更加耐读。”张新民表示,其实这样的观点一直为古人重视,如清代桐城派要求把义理、考据、辞章三者统一起来,即把哲学、历史、文学相统一,写文章时,事实上求真,义理上求善,表达上求美。这,就是现代人常说的“信、达、雅”。他建议,现在学科细分了,那最好读一部公认的中国文学史、中国通史、中国哲学史,以此奠定自己的阅读基础。

书海无涯 精读很重要

    在张新民看来,每个人除了需要读自己的专业书,争取成为该领域的佼佼者,更需要根据自己的兴趣选择性地阅读,以涵养个人的生活情趣和审美诉求。在此意义上,他把阅读分为几种类型,一是广泛阅读,了解一般知识;二是查阅式阅读,如借助《汉语大字典》、《辞源》、《辞海》等工具书查阅不懂的字词、典故、地名等;三是有兴趣地阅读,以此来丰富自己的人生,如喜欢文学、戏剧、书法等,都可以阅读相关书籍。

    此外,张新民格外看重精读。他表示,人的生命有限,而书籍是无限的,不可能把自己耗在一般阅读上,因此要精读。所谓“法乎其上,得乎其中;法乎其中,仅得其下”,读一流的书,可能成为二流人物;读二流的书,不过就是三四流人物;读三四流的书,那肯定不入流了。如果读的都是一些娱乐或浅薄的书,那怎么能获得智慧,又怎么能变成国家的栋梁之才呢?“当然,某些书还得选择好的版本,如八九十年代没有电脑,我为了一本书曾跑遍全国大图书馆,甚至专程到北京看微型胶卷,并在阅读时做读书卡片,积累了整整一大箱。”言谈中,张新民拉开抽屉,一张张泛黄的读书卡片密密排列着,仿佛一下把时间拉到了过去。

    如何选择经典呢?张新生建议选择已经公认的那些典籍,或者与师友一起讨论,而不能把时间浪费在漫无目的的选择上。他表示,这种书难读,但读一本就收获一本,甚至抵得上十本二十本,啃下了一本,其它很多困难也就涣然冰释了。“所谓‘一经通,一切经通’,意思就是真正懂了一部经,那其他的经自然也会懂。曾国藩曾说,读书如打仗,得安营扎寨,一点点啃下来。对于真正经典的东西,不是读一遍两遍,而是要读十遍二十遍。”他说,古人读“四书五经”,那都是十遍百遍的,都能倒背如流;自己读王阳明,就把《王阳明全集》都翻烂了,翻烂又再买一本。

    在他看来,精读的过程就是内化的过程,所谓“熟读唐诗三百,不会作诗也会吟”,如精读几本哲学书,把外在的知识转化为自己的智慧,那思考问题自然就深刻了,对人生、社会现实自然就看得更准,能把握时代与人生,而不是人云亦云,总跟在别人后头。这样,独立思想和自由精神自然也就有了。相反,如果只是看过而没精读,那李白还是李白,杜甫还是杜甫,都是外在的知识。“你听了高雅的音乐,养成了听高雅音乐的习惯,自然就会抗拒低俗的音乐;你读了好书,培养了良好的心性,即便到土匪窝也不会变坏。”采访结束时,张新民如此强调读书的好处。

 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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