苗族祭祀文化浅议 ——来自毕节地区苗族的考察

发布时间: 2013-10-17 浏览次数: 442

  苗族特别尊崇祖先,对于长辈的逝世和祭祀十分重视。黔西北苗族尽管迁徙不定,有的苗寨像一个孤岛生活在汉族或彝族之中,但他们仍保持着自己祖先传承的独特文化。自改革开放以来,现代化的冲击造成了社会结构的巨变,一些风俗习惯出现大的冲击。黔西北祭祀文化是苗族保存较为完整的文化之一。目前,老一代歌师纷纷去世,年青一代因时代的变化已不大了解,其祭祀文化的传承堪忧。笔者有幸目睹了毕节地区金沙县岩孔镇王成智老人的做斋仪式,也走访了毕节地区的一些老歌师。本人试图从苗族祭祀文化入手,以解读苗族更为深层的内在文化。
  一、祭祀仪式
  苗族的做斋又称 “做嘎”或“解簸箕”。苗族人认为人去世后背上背着簸箕,使其在阴间无法超度,亡灵不能安息,会回到阳间作祟。因此苗族人要为亡人举行“解簸箕”仪式,为其解除背上的簸箕。做斋仪式的举行没有具体时间的规定,在经济宽裕的条件下可在亡人葬礼后接着举行;如果家中的经济条件不好,也可待经济宽裕后再举行。
  老人逝世后,筹办丧事应组成一个管理丧事的事务机构,由德高望重且对丧事较熟悉的老人组成,有总管、内管事、外管事。给亲属报丧,报丧者要记住对方与死者的辈份、关系,在报丧前,不能去别人家,也不可直接回自己的家中。只有在报丧后回到主人家把报丧回讯告诉主家后才能自由活动。即必须一口气完成报丧任务并返回信息。苗族把为死者举行的祭祀仪式叫做“做嘎”、“打嘎”。
  祭祀仪式的举行必须做好准备工作:铺灵。将糯米饭做成粑粑放入神龛的簸箕中,给招回的灵魂做灵位。在粑粑上还点一盏小灯用来给亡灵照路。竹卦。掌卦师到附近的山上选择苦竹做竹卦。苗族认为竹子分男性竹子和女性竹子,用来做竹卦的必须用男性竹子。竹节上只有一个竹枝的是男性竹子,有两个竹枝的是女性竹子。制作竹卦时竹节向下数4个手指并排的宽度和向上3个手指并排的宽度,两个宽度之和就是竹卦的长度。上面代表阴,下面代表阳,竹节把阴阳分开。所以人们认为竹卦能够沟通阴阳两界,是阴间和人世沟通的中介物。竹子由上至下剥成两块就是一对竹卦。竹卦的大小一般是一根指头粗细,竹卦破成两块,祭师拿一只小鸡,念几句咒语,将小鸡捏死,用酒祭奠后卦即做成。做竹卦时还需准备一节根部的长约两尺左右的竹子,以便在“指路”时用;还有一节尖上的长约三尺左右并用三寸左右的九束麻卡进一竹节中,以便在安葬后插在坟上。竹卦在苗族指路词有反映:“拿一根刺竹,把它分成三节,尖子先丢掉,根部的一节,用来夹肉,杠上阿略地、哄阿略地的狗。将中间那节,平分为两半,起名为竹卦,拿着卦敲响,送你去做官”。[①]鼓。黔西北用来祭祀的鼓分两种,一种是遇丧事的人家丧事结束后将鼓藏好,到别人家遇丧事时再接去;另一种是有专门藏鼓的地方,遇丧事的人家接去用完后要送回原处。接鼓时主人家要请人用酒奠鼓,并且鼓不能落地,回来时还需吹芦笙。接回鼓后,用麻绳将鼓挂在堂层左边的鼓竿上。
  准备就绪后,堂坛师抱一只公鸡站在鼓、芦笙前面用鸡嘴点鼓点芦笙,请鼓和芦笙为主家办事,将鸡毛用鸡冠上的鸡血点于鼓和芦笙上面,一人击鼓,一人吹芦笙,吹芦笙人围绕鼓打圈,一边吹一边舞,这样就正式起坛了。
  祭祀分为邻居祭和客祭。苗族很重视邻里关系和亲属关系。在挂鼓的当天,本寨的邻居即来举行祭祀。当亲属赶来时,马上举行客祭。苗族称做丧事为“做嘎”,这是针对办丧事的主家而言;至于来祭祀的亲属即是赶来参加,因而称为“赶嘎”。在亲属中姑妈、娘舅、叔父等是最为尊贵的客人。如果是男性逝世,则死者的姐妹家是主客;如果是女性逝世,则死者的兄弟家是主客。即主客是以死者兄弟姐妹中异性的亲人。
  “解簸箕”是接死者灵魂回家和亲人团聚的一种祭祀仪式,是黔西北苗族较为重要的一种祭祀文化。在做嘎或解簸箕过程中还有打牛的习俗。打牛前要交牲,系牛的绳子要用“反手绳”,苗族认为阴阳两界是相反的,打牛是为了把牛交给死者在阴间使用,因此需用“反手绳”。在指路时,祭师也需倒着穿鞋,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不跟着死者的灵魂到阴间,顺利返回到阴间。用“反手绳”系好牛后,将牛拉到死者或呆有死者灵魂的“簸箕”前,祭师祭奠完毕后才正式进行打牛。打牛时,为了确保牛在阴间为死者所用,孝子们要喊:“这是我家老人的牛,别个不要来抢”。打牛时需请主客家一位身强力壮者,尽量一锤将牛打倒。打牛时人山人海,大家都围着看,打牛者用大锤朝牛的头额上猛击,一锤牛就昏倒在地,宰牛师马上用刀开颈取血。牛被分割成若干块,有分给掌坛师总管等人的,其余则马上在打牛场地上切割煮熟大家共同吃。听老人讲,在过去有吃不完的,妇女还可带些回家吃。由于现在人多,只打一头牛,就只够一餐吃了。打牛后,用牛血到灵前祭奠,舅家、姑家、孝家、婿家等来赶嘎的各亲属按与死者的亲属关系分别击鼓吹芦笙,大家围绕灵柩转圈祭奠。
  交礼是赶嘎的重要程序。亲属来赶嘎时先准备好礼品(主要是玉米、酒、礼钱等)交给交礼歌师,待交礼师记录好后,大家才进入主家祭祀。交礼时双方(主家和客家)歌师要唱交礼歌进行交礼,交礼歌师要说明送了什么礼等。如仁怀市后山苗族乡交礼歌:[②]
  交礼歌师:说得好啊,我的歌师!那么,女阴魂转来解簸箕,男阳魄转来解竹筐。我就跟你说女阴去解簸箕;我就跟你说男阳魄解竹筐。孝家定在九、十月间,解他们母亲阴魂的簸箕,解他们阳魄的竹筐。我的话不问你什么,我的话要这样问你,女阴魂转来解簸箕,男阳魄转来解竹筐,是不是今天?是今天,你告诉我;不是今天,你也告诉我。不是今天,我好带我的伙伴转回去了,我的歌师呃!
  接礼歌师:说得好啊,交礼歌师!孝家定在九、十月间,要解他们母亲阴魂的簸箕,要解他们父亲阳魄的竹筐。孝家计算时间,今天,接他们母亲的阴魂转来解簸箕;接他们爹的阳魄转来解竹筐。众孝子,不敢戏弄至亲;不敢戏弄至戚!孝婿他们那面,尽管放下三百六十个心啦!我的好歌师呃!
交礼歌师和接礼歌师在交礼过程中一问一答,两人还借此互斗智慧,天上地下无所不谈,是苗族智慧的一种体现。
  芦笙在苗族文化中极为重要。芦笙不仅是一种音乐,对于苗家人来说,它是说话的工具,能表达自己的思想感情。在祭祀文化中,芦笙占据了突出的地位,整个祭祀活动,芦笙曲不绝于耳。治丧时芦笙曲词分为:指路芦笙、扫堂芦笙、登位芦笙、寨老芦笙、早饭芦笙、午饭芦笙、晚餐芦笙、社临芦笙、黎明芦笙、女婿芦笙、内兄弟芦笙、交牲芦笙、叔子芦笙、揭架芦笙、引灵芦笙。祭祀祖宗芦笙曲词有:招魂芦笙、登位芦笙、寨老芦笙、早饭芦笙、午餐芦笙、晚餐芦笙、夜临芦笙、黎明芦笙、女婿交牲芦笙、内兄弟芦笙、叔子芦笙、收场芦笙。从芦笙曲的先后顺序也可知祭祀活动的程序,每一道祭祀活动都离不开芦笙。
  二、祭祀文化
  黔西北苗族长期处于不断的迁徙过程中,在黔西北与汉、彝等民族互相往来,吸收了一些外来民族文化的因素,但黔西北苗族仍保持着他们独特的自身民族文化,其祭祀活动中的芦笙文化即是典型例子。
  苗族丧葬祭祀中的指路芦笙曲词不仅仅是为死者的亡灵指路,其实还是为现实生活中的人指路。在指路词中,表达了苗族自身独特的个性和文化,“现在我来给你指路。从前,尤妈来劈地,劈在金银坝。栽了一林竹,蓬勃金银坝。尤爹来开山,开在金银山。开得金银洞,金银布满山。蚩尤来当家,砍来棵竹子,有眼一节来拓魂,头头半截来制弩,上面半截赶牲畜……你去到大河边,大河是清水河(长江),你要沿大河往下走。大河又长又深,有对大鱼浮起来,张大嘴要吞你,你就张弩、放箭,大鱼不敢靠近你。有个老爷爷来喊你,他耳大如扇,眼大如杯。他要给你带路,给你作伴。他就是蚩尤。你要去过浑水河(指黄河),浑水河又宽又深……现在你要去爬积石山了。山高高,冰天雪地。有三条路,上面一条是汉人路,下面一条是彝人路,中间一条才是我们苗族的路”,[③]“走到分路处,分成三条路。上边那一条,是布鞋踩的,路石光溜溜,不是祖先路;下边那一条,有针鞋印子,不是祖先路;中间那一条,踩的麻鞋印,灰尘到处飞,才是祖先路”。[④]在指路词中,表达了苗族祖先蚩尤的丰功伟绩,死人的亡魂在蚩尤的带领下,要克服困难回到美好的故乡。苗族有自己的文化。在亡灵回归祖先所居之地时要辨清汉、彝和苗家人不同的路,只有走踩有麻鞋印的路,才是苗家人祖先的路。
  在苗族祭祀词中,还有许多反映苗族风俗习惯的文化。如在一些指路词中说:“卯月你泡谷,辰月你撒种,巳月你插秧,跨过午、申月,粮食成熟得黄澄澄……拿一把米草来,打成你的一双草鞋,你好穿到阿略地去跳花。辰月你撒麻,巳月麻发枝,等到午、申月,拿把镰马割得三捆,剥成一把麻,扫成了麻丝,纺成一把线,织成一匹布,拿一段做成你的衣服,拿一尺做枕套,拿一角做你的手套、脚套,你好去阿略地跳花”。[⑤]这里,叙述了黔西北苗族一年的生产活动,不仅有如泡谷撒种,插秧等,田间生产活动而且有纺麻织布做衣等妇女家内生产。对于苗族的风俗“跳花”,这里认为人死了,但苗族人最为喜爱的跳花仍然存在,苗家人的灵魂是去阿略地“跳花”。
  苗族重视亲情。在祭祀死者交礼时不断地强调自己送礼太轻,如婿家交布给搓戛时:“我这位女婿,过去因家贫,一样都没有。今天我来时,带有点麻布,将它替绸缎,拿给他老人,垫在石头上,让石头不冰。带这点麻布,拿代替丝绸,给这位老人,垫在石头上,让石干燥。话虽是好说,但是不好递,请搓戛去”。[⑥]对于亲人的逝世,苗族要求子孙记住老人的恩情,如告慰孝家时歌师唱:“我的话这样说。众孝家们,你们跪在地上,你们记你们爹妈的恩。你们跪在地上,你们记你们爹妈的情!”幺叔唱:“我的话给你们这样说啊!以前,你们的手指头有荞粒大,你们的脚指头有豆粒大。你们爹妈背你们去对门坡点包谷,你们爹妈背你们去对门湾薅草。暴雨很大,你们爹妈脱下衣裳帮你们遮雨。太阳炎热,你们爹妈摘树叶帮你们遮太阳。你们妈的恩情比山高;你们爹的恩情比海深。你们记不记得你们爹妈的恩情呀?众孝子们!”[⑦]正由于父母的辛勤劳动,才把子女们拉扯大,教育后代要辛勤劳动。对于子女们,只有像父母一样,辛勤耕作,才有吃穿:“要教你们做庄稼,要教你们做活路……到了二月新春来,大家办土来播种。你们要和大家一起去办土。到了三月天气暖,大家都忙着播种。你们也要和大家一起去下种。你们要把庄稼做好,你们才有吃有穿,你们妈才甘心,你们爹才放心。[⑧]如果天天游荡,则会使老人的灵魂担心:“你们不听话,天天提画眉游山,天天提黄豆雀游菁。追鼠追雀,给寨邻嗤笑。你们不成器,天天提画眉串门户,天天提黄豆雀串寨邻。不做庄稼,给寨邻厌恶。你们妈死了不放心,你们爹死了不甘心……别人掏猪草,你们闲坐;别人割牛草,你们闲睡。冬月里来风萧萧,腊月里来雪花飘。大家杀猪来过年,你们没有猪儿杀过年。有个亲你们招待不起,有个戚你们招待不周。你们妈死了不放心,你们爹死了不放心。”[⑨]黔西北苗族生活在较为贫瘠的土地上,只有勤劳耕作,才能满足一家人的生活。当老人去世后,各长辈亲属要对年青一代进行教育,要求根据节令认真种植庄稼,千万不可玩花弄鸟。
  四、从祭祀文化看苗族的宗教信仰
  许多社会事实彼此间都是紧密联系着,并且相互制约着的。因此,“具有自己的制度和风俗的一定类型的社会,也必然具有自己的思维样式。不同的思维样式将与不同的社会类型相符合,尤其是因为制度和风俗本身”。[⑩]黔西北苗族由于其特定的生态环境和社会结构形式,因而产生了其独特的宗教信仰方式。
  苗族特别重视灵魂,认为人逝世后人的灵魂将继续存在。为了使灵魂得到安息,因而必须“解簸箕”。法国著名学者杜尔干认为人类社会都有灵魂的观念,“正如在人们所了解的社会中都存在宗教一样,无论社会的组织形式多么简单,在任何社会中,人们都能找到一个与灵魂、灵魂的起源、和灵魂的归宿有关的集体表象体系”。至于黔西北苗族,他们不仅把人看作有灵魂,而且认为自然界一切事务都有灵魂。在指路词中,死者的灵魂在上路后首先要经过女灶、墙壁、床方、小门、大门、灰坑的问答。如女灶:你不问女灶,她却要问你:“你去做什么?”你就这样答:“吃完世间饭,喝尽世上水,阎王把簿勾,我这才回去。阿织放病魔,落在石头上,石头就破裂;落在山岭上,岭也光秃秃;落在我身上,我才走。”而且认为人世和阴间有相同的地方:“人间有跳坡,鬼地有花场,人间有场赶,鬼地也赶场。”
  正因为阴阳有相通的地方,因此经过一定仪式可达到人鬼世界的勾通。苗族认为一些自然物有灵魂,对于有生命的动物,则更为重视。在“做嘎”中祭师要杀一只公鸡,认为公鸡在阴间可为死者亡灵指路。活着的公鸡属于人世,杀死公鸡后其灵魂便属阴间。鸡是苗族最为熟悉的家禽,天亮时公鸡的打鸣宣告了新的一天。由此苗族认为公鸡是阴阳沟通的重要中介物,人的灵魂在阴间可在鸡的保护下渡过重重关卡:“天晴你躲鸡翅膀,下雨你躲鸡尾巴,公鸡叫着往前走,你听鸡声把路走,公鸡叫着往前行,你随鸡声把路行。”而灵魂到达祖先灵魂所居之地时,也是以鸡鸣为标志:“这边也是阿略丫口,那边也是阿略丫口,走到一个大坝子,这个坝是一个开花坝,人家栽花人家摘花,你不准去摘花。天黑我们要找地方休息,睡到半夜醒来时,你抬头静听,已是鸡鸣的时候。你好好听着,你的鸡叫一声,有只鸡叫一声。你的鸡叫三声,有只鸡叫九声,那是你祖公祖婆的鸡。”[11]
  黔西北苗族认为人世和阴间能够相互沟通,但又有区别。“做嘎”之前,必须准备好竹卦、鼓、芦笙等,认为这些不仅人世在用,阴间也用,而芦笙是人鬼世界对话的一种语言工具。在“解簸箕”过程中,人将死者灵魂从阴间唤回,为他“解簸箕”。为死者亡魂打牛,以便送牛给其在阴间里。牛是黔西北苗族最为重要的畜力,与人关系十分密切。牛肉煮熟后,大家分吃完牛肉,认为牛的灵魂便送给死者灵魂了。祭祀完毕以后,祭师念词要求灵魂赶快回坟墓。将死者亡魂唤回来是为了替其“解簸箕”,任务完成后,人鬼殊途,必须回归原位。由于人鬼世界的不同,因此为死者亡魂准备的东西要与人世相反,如“打牛”用的绳子须是“反手绳”,唱指路经的祭师要穿反鞋。在阴间,亡魂不可告诉阴间阳世的真实情况:如婆又问道:“你来的时候,是谁指你路?”你告诉婆说:“不知是哪位?手像孩子手,脚像小孩脚,闪身来东方,蓑衣反披着,雨伞反打,是他指我路。”[12]祭祀结束后,因为担心人世间的灵魂和亡魂一起去阴间,因此要将糍粑切成小块,一边喊着在场人的名字,一边打卦,当得到阳卦时,即给一小块粑粑,表示参加祭祀者的魂魄已叫回来,不会跟随亡魂去阴间。
  对于宗教现象,无论简单和复杂,都具有一个共同的特征:把事物一分为二,即神圣与世俗。黔西北苗族在“做嘎”时即鲜明地划分了人世与阴间两个不同的世界。“做嘎”时在堂屋准备鼓、灵位、竹卦等,一系列准备工作完成后,掌坛师宣布起坛,沟通人鬼世界的起坛芦笙吹响。起坛后,堂屋的世界变成了人鬼共享的空间。报丧人去主家亲属家报丧中途不得进入其他人家,即是严格这一人鬼世界的分殊。在堂屋门外,则又是阳世空间。当“解簸箕”结束后,还需做一个撤坛仪式。在撤坛时,芦笙曲词要表达祭祀的结束,在吹收场芦笙时,要求顺转后马上反转,并申明亡魂回阴间,人要转回阳世:“你们要丢下你们的家园,丢下你们的女儿,丢下你们的家门亲友。转回阎王府,会到你们的公婆,祖宗。我们要收。我们收了,我们要转。我们要转!我们要转回家,我们要转回堂屋。解下鼓柱丢下地,解下鼓竿丢下湾。收着金笙在手里,收得银鼓在家里!”[13]在最后总管宣布祭祀结束:“我的话这样说,众孝子母亲的阴魂转来解了簸箕,众孝子父亲的阴魄转来解了竹筐。女阴魂要转回到阴曹地府,男阴魄要转回到阴司地府。众孝子还要在世上当家为人。五谷丰登,六畜兴旺,儿孙满堂。扬名各地,扬名各处!众孝子呀!”[14]在这里,出现了两个空间,即人世和阴间,祭祀所用的牺牲如鸡、猪、牛等则是沟通这一种圣与世俗的“桥梁”。在祭祀活动结束后,必须撤坛,即将这一人鬼沟通的桥梁撤去,使一切回归原位。
  祭祀即是为了纪念祖先,更是为自己,“通过宗教仪规所强化的神圣与世俗的区别,世界在人的心目中不再是混乱无序的,而是有组织的、有目的的、充满意义的世界。人生活在这样一种井然有序的世界里,不再感到迷茫彷徨,他不仅在无限的宇宙是找到了自己的位置,而且明确了自己的意义,从而有了强烈的安全感和稳定性。”[15]丧葬祭祀仪式的举行,正是因为家中出现重大变故,如老人逝世,家庭秩序由常态进入动态。旧的平衡被打破,新的平衡点还未建立。怎样建立一个新的井然有序的世界,每个人心里都需要一个过渡,即真正面临事实本身。黔西北苗族一般以一个血缘家族聚居一起,血缘关系在社会结构中极为重要。一个家族成员的离去是家族的大事,因而也是社会的大事。黔西北西族长期处于游耕状态,迁徙较为平常,其群体的凝聚和经济生活互助方面均依靠以血缘为纽带的亲属关系,因而其社会祖先崇拜意识浓厚。黔西北苗族其家族传说故事较多,也说明其家族认同、血缘认同感较强。为重建社会秩序,因此在贫穷的苗族社区其消耗较大的“解簸箕”仪式反而更为盛行。老人死了,如果家庭实在贫困,可延期举行。但不管延期多久,一定要举行。这一仪式习惯,正是黔西北苗族过去社会环境与社会事实使然。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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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①] 纳雍县民族宗教事务局编:《纳雍苗族丧祭词》,民族出版社,2003年,页24。

[②] 贵州省仁怀市民宗局、苗学研究会编:《祭祀辞》,2002年。

[③] 贵州省仁怀市民宗局、苗学研究会编:《祭祀辞》,2002年。

[④] 纳雍县民族宗教事务局编:《纳雍苗族丧祭词》,民族出版社,2003年,页48。

[⑤] 纳雍县民族宗教事务局编:《纳雍苗族丧祭词》,民族出版社,2003年,页22。

[⑥] 纳雍县民族宗教事务局编:《纳雍苗族丧祭词》,民族出版社,2003年,页118。

[⑦] 贵州省仁怀市民族宗教事务局、苗族研究会编:《祭祀辞》,2002年。

[⑧] 贵州省仁怀市民族宗教事务局、苗族研究会编:《祭祀辞》,2002年。

[⑨] 贵州省仁怀市民族宗教事务局、苗族研究会编:《祭祀辞》,2002年。

[⑩] [法]E·杜尔干:《宗教生活的初级形式》,中央民族大学出版社,1999年,页264。

[11] 纳雍县民族宗教事务局编:《纳雍苗族丧祭词》,民族出版社,2003年,页48。

[12] 纳雍县民族宗教事务局编:《纳雍苗族丧祭词》,民族出版社,2003年,页51。

[13] 贵州省仁怀市民族宗教事务局、苗学研究会编:《芦笙文化》,2000年。

[14] 贵州省仁怀市民族宗教事务局、苗学研究会编:《芦笙文化》,2002年。

[15] 金泽:《宗教人类学导论》,宗教文化出版社,2001年,页268。

 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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